根据北京市新闻出版广电局(北京市版权局)直属的北京版权资源信息中心的数据,答案竟然是数百款。这就是日本知名游戏公司万代南梦宫,在中国推出由《航海王》IP改编的游戏时所遭遇的困境。

而继在线视频、在线音乐之后,手游领域的侵权盗版现象也引发了监管部门的关注——近日,北京市新闻出版广电局(北京市版权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从11月份开始,正式启动手游领域打击侵权盗版专项行动,规范手游领域的版权秩序。

上海大学知识产权学院教授许春明表示,与视频、在线音乐行业类似,游戏产业在经历了无序竞争、侵权频发的“春秋”阶段后,将逐步迈入“战国”阶段。在此阶段,随着领头企业的崛起,权利人对保护知识产权的诉求会更加强烈,这也需要行政力量和司法力量予以保障。

“航海王”的苦恼

万代南梦宫是一家日本知名的游戏公司,此前曾推出《吃豆人》《小蜜蜂》《机动战士敢达》等多款经典游戏。

万代南梦宫(上海)商贸有限公司副总裁张岩告诉记者,近年来,公司和中国合作伙伴进行合作的初期,在申请商标时,基本都会发现知名动漫IP全称或关键词部分被国内公司或个人抢注,原始权利人由于不在国内,在提出异议等行使权利时,处理时间或多或少都相对比较长。

为了尽快进行市场推广,张岩表示,公司不得已只好将游戏名称改为其他。例如,2014年年初开始公开测试的《航海王启航》,就没有使用“海贼王”这一名称。

“《航海王》在国内玩家中的认知度很低,相反被抢注的‘海贼王’则几乎家喻户晓。而实际上,除了带有《航海王》关键词之外的,以‘海贼王’命名的产品,全部没有获得原著作权人的授权。”张岩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记者注意到,目前大量的以“海贼王”命名的游戏,在很多应用商店仍可以正常下载安装。

而另外一IP《机动战士敢达》,因为“高达”也已被其他公司注册,万代南梦宫只能使用“敢达”这样的称谓。而张岩告诉记者,目前以“高达”命名的游戏与“海贼王”类似,同样没有获得原著作权人授予的游戏改编权。

张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商标的抢注,给公司的正常推广带来了非常大的难度,“很多玩家甚至以为我们是盗版者”。

张岩介绍,公司开发一款新的游戏,从策划开始,到协调版权方、协助合作伙伴进行制作,再到最终上线,一般需要8至12个月的时间,甚至更长;其次,为了保障出精品,在美术设计、故事情节、对白等环节需要进行一道道的监修,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而对于盗版者而言,张岩告诉记者,由于对方根本没有监修,一般6个月就可完成制作进行上线,“对方如果有游戏引擎的话(注:可以视为游戏的底层架构,游戏程序的运行基本由引擎完成,一部成熟的游戏引擎可以应用于多个游戏)的话,甚至只需要两个月,替换美术素材就可以上线”。

“更有甚者,有的游戏公司还直接将原IP的动画、我们授权的游戏的美术素材直接导出来用。”张岩对记者表示,如此一来,盗版者的时间和金钱成本至少会节省一半。

手游侵权认定更具复杂性

尽管这些冠以“海贼王”“机动战士高达”的游戏,并没有获得原著作权人的许可,但是让万代南梦宫公司感到棘手的是,公司在追究其法律责任时却障碍重重。

张岩告诉记者,此前,万代南梦宫也曾委托代理公司向一些游戏开发者、应用商店发去律师函,或者进行投诉,要求对侵权游戏进行下线,然而,由于交涉周期长、确认侵权难度大等缘故,进展非常缓慢。

张岩表示,万代南梦宫今年在上海设立子公司以来,也在考虑提起著作权侵权、不正当竞争的诉讼,不过,在举证环节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人力和财力。

张岩举例道,有的游戏基本盗用了公司正版游戏的形象、但是会在抄袭的基础上进行一些修改,有的也会对故事情节进行一些修改,这就使得在比对过程中,认定其是否侵犯了著作权存有一些争议。

首都版权联盟旗下的北京网络版权监测中心一直开展有游戏版权的侵权监测工作。该联盟副秘书长宣宏量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游戏侵权比音乐、影视侵权情况更为复杂,技术方式往往难以准确判定,大量工作需要人工方式鉴定。

游戏产业资深律师、北京达晓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吴一兴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游戏是一种复杂的混合式作品,它同时具有程序代码、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多种需受到著作权法保护的元素。

“因此,手游作品的侵权,很可能不是一种单纯针对某个著作权保护客体的侵权行为,而可能是同时、多角度的侵权,这是与视频、音乐著作权侵权的最大不同。”吴一兴表示,一般而言,判断手游侵权,需要针对被侵权作品与涉嫌侵权作品进行多重比对,且这种比对更为繁琐、复杂。

而也是由于多重侵权的可能,吴一兴介绍,一般针对手游作品侵权的证据搜集、固定、质证工作也更为困难,在司法实践中形成了难点。
 

许春明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鉴于网络游戏侵权行为的复杂性和认定的困难性,只通过著作权、商标权来保护知名网络游戏的合法权益是不充分的,还应当从维持网络游戏市场公平竞争秩序的角度,诉诸于反不正当竞争法,来保护网络游戏开发运行商的合法权益。

记者注意到,通过知识产权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双管齐下来规制“山寨”游戏,已经成为不少游戏厂商的选择。2013年,针对上海游易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推出的《卧龙传说:三国名将传》,暴雪娱乐有限公司和网易公司在提起著作权侵权诉讼的同时,还提起了不正当竞争诉讼。

第三方平台义务现加强趋势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的统计,77.4%的用户直接通过无线网络从应用商店的游戏专区下载游戏,第三方游戏分发渠道,已经成为手游用户接触和下载手游的最为重要的渠道。

目前,国内从事手游分发的平台主要有360手机助手、腾讯应用宝、百度手机助手等。

360游戏相关负责人对法治周末记者介绍,360游戏平台针对所有分发游戏,都要求开发者注册有效账号,并提供相关的资质文件,其中包括该产品的软件著作权证书,以及产品运营的资质文件,如文网文号、版号,以确定该游戏公司的资质,以及上传内容的合法性。

“如为代理游戏,还需要提供研发商的代理授权盖章文件;如为版权产品,还需提供版权方的版权授权盖章文件。”360游戏负责人对记者介绍,如果遇到权利人投诉,平台会根据其提供的资质、授权文件来确定其是否为合法版权,是否符合游戏的上线流程。

然而,由于手游侵权认定的困难性,也使得正版游戏厂商,在请求应用商店这样的第三方分发平台协助下线时,遇到不少障碍。

张岩告诉记者,此前,公司同一些第三方平台交涉时,有的第三方平台就表示,在双方都提供有授权书的情况下,其无法从实质上去判定某一方是否侵权,建议公司同其他游戏开发商直接沟通。

吴一兴和许春明都向记者介绍,目前,针对平台的著作权保护义务仍沿用“避风港原则”,也就是平台只需要履行“通知+删除”义务,即不认为其存在过错,也不对侵权产生的损失承担法律责任。

不过,吴一兴也对记者表示,从版权局的最新立法动态,以及各地法院的实际判决思路来看,传统的“避风港原则”也在日益被修正。包括网盘在内的各种平台,越来越需要承担更高的审查义务,越来越需要主动地审查一些存在明显侵权可能的作品。

许春明也强调,对于第三方平台而言,在“避风港原则”外,也不能忽略“红旗原则”,如一些知名动漫游戏、被权利人多次投诉的游戏产品,这时第三方平台就不能以不知道侵权为由推脱责任,在这种情况下,第三方平台如不采取移除或者下线措施,那么也需承担侵权责任。

游戏“战国”时代更需政府支持

易观智库的统计数据显示,自2013年以来,由于移动便捷、适合碎片化时间的特点,包括手游在内的移动游戏,已成为中国在线游戏行业增长的主要动力。2014年,中国移动[微博]游戏市场规模达到了293.5亿元　人民币　,同比增长了111.4%。

易观智库游戏产业分析师陈旭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与手游庞大的市场规模相匹配的,则是庞大的手游开发数据,目前在运营的手游数量达1.5万款。

“目前手游市场盈利热点轮动较快、两极分化较为严重,热门游戏赚得盆满钵满,而非热门游戏则在盈亏边缘挣扎,一些小的游戏生产厂商为了获取利润,便选择模仿知名动漫手游。”中投顾问文化行业研究员蔡灵对记者说。

许春明对记者表示,与PC端网络游戏不同,手游开发成本相对较低、开发周期更短,传播速度更快,因此一旦侵权,对权利人权益的损害也会更大。

张岩也坦言,目前手游行业发展比较混乱,侵权盗版现象泛滥,单纯凭借一家企业的力量还不足以让整个行业走向规范,还需要借助政府部门行政执法的力量,共同为行业发展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记者了解到,在10月30日召开的动漫游戏版权保护发布会上,北京市新闻出版广电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将从11月开始,针对手游领域的侵权盗版行为开展专项行动。北京市新闻出版广电局还与万代南梦宫签订了动漫游戏版权保护战略合作协议,并公布了首批版权保护动漫作品名单,《航海王》《机动战士敢达》在列。

据了解,此次专项行动由北京市版权局直属的北京版权资源信息中心承担版权监测工作。11月6日,该中心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目前中心已经根据版权局的部署,在做相应的监测工作。

许春明表示,同视频、音乐行业类似,游戏产业的发展也在经历一个从“春秋”到“战国”的阶段:在“春秋”时期,市场多处于无序竞争状态,侵权行为频繁发生;而随着产业的逐步成熟,会逐步进入到“战国”阶段:领头企业逐渐崛起,整个行业逐步走上规范化发展的道路。

“目前游戏产业的发展潜力逐渐表现了出来,随着规范化运作的大企业的出现,权利人对保护知识产权的诉求会更加强烈,这也需要行政力量和司法力量予以保障,此次专项行动也是政府在合适的时间采取的一个合适的措施。”许春明说。